《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孙冰

内地画廊大举“移民”香港的消息尚未平息，拍卖公司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筹备各种“试水”香港计划，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所谓的艺术品市场“查税门”事件之后。尽管单纯将两者解读为因果关系或许会有失偏颇，但高税负与内地艺术机构的频频“出走”，很难说不存在一种无奈的必然联系。

海关再合理不过的正常查税，竟然会给国内艺术品市场带来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这让我们不得不感叹和思索：国内“万亿”的艺术品市场，这个连最基本的制度和法律基础都不完善的“庞然大物”，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艺术“移民潮”

近日，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下称“中国嘉德”）宣布，由其全资设立的中国嘉德（香港）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将于今年10月初举行首次香港拍卖会。而内地另一家拍卖巨头——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下称“北京保利”）也表示，在香港设立分公司和举行拍卖的计划已经在执行当中。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业界各方甚至整个艺术圈的高度关注，两大拍卖龙头企业的率先“出海”，难免不被看作是一个强烈的行业信号。实际上，计划“试水”香港的拍卖公司还远不止这两家。据记者了解，北京荣宝等多家拍卖公司也都在筹备设立或者拓展香港业务，只不过想先观望一下“先行者们”的效果之后再做行动打算。

“匡时（香港）拍卖公司2009年就成立了，我们也在香港举行过一次拍卖。”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下称“北京匡时”）总经理董国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这个秋天我们暂时没有在香港的拍卖计划，今后则要看情况而定。”实际上，更多的拍卖公司是像北京匡时这样，“准备就绪、伺机而动”。

实际上，内地艺术机构“移民”香港并非只有二级市场的拍卖公司，不少内地知名画廊也移址香港或在香港设立分支，包括站台中国、东站、艺门、唐人、佩斯、亦安、偏锋等等。

尽管名称中都带有“国际”二字，但过去中国嘉德和北京保利绝大多数业务都还是在内地。此次“试水”香港，中国嘉德董事总裁王雁南将其解读为业务发展和国际化的需要。

“香港是亚洲金融中心也是国际自由贸易港，交通便利，商业环境具备特殊优势，能够更好地满足海外客户的需求。我们希望通过香港拍卖会，借鉴国际先进经验与操作模式，锻炼和储备国际型拍卖人才，为全球的藏家带来更加丰富的拍品和更便捷、周到的服务。”王雁南说。

做大了，当然想走出去。艺术市场信息公司Artprice所发布的《2011年全球艺术市场发展报告》显示，北京保利是目前全球排名第三的拍卖公司，中国嘉德则名列第四，它们仅次于拍卖行业的两大寡头——苏富比和佳士得。在全球成交前十的拍卖公司中，中国公司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降税缘何“惹祸”？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简单吗？为何众多画廊和拍卖公司会集体在这个时候选择“出海”？香港的众多优势条件，如贸易自由港、税收低、法律环境成熟、政府管理系统高效、配套行业如金融业服务业发达……一直都存在，为何如今突然变得如此诱人？

“随着实力的提升，内地的一些拍卖企业开始进行国际化的尝试非常正常。”上海泓盛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赵涌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但是国际化肯定是有原因的，不会是为了国际化而国际化，比如海尔、联想走到美国，走到欧洲，因为他们的发展需要更大的市场，而我们的拍卖企业走出去，很大程度是因为内地的市场环境正在发生变化。”

“海关和相关政府部门突然加大查税力度，使得香港的低税负优势一下子变得突出起来。”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表示。

今年年初，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公布了《关于2012年关税实施方案的通知》，其中就包括，自2012年起，将油画、粉画及其他手绘画原件，雕版画、印制画、石印画的原本，各种材料制作的雕塑品原件的进口关税税率由12%降至6%（暂行一年）。

有趣的是，降税本来是件好事，但也正是从今年开始，画廊、拍卖公司和藏家都开始纷纷抱怨艺术品税负负担过重，而这在降税之前却并不突出。

“过去税率再高，大家都是不交或者少交的，艺术品大多体积不大，各种途径带进来就行了；其他税费也能避就避一些。但现在查得很严，对于价格动辄千万元的艺术品来说，负担相当重。”上述业内人士表示，艺术品除了6%的关税，还有17%的增值税（或营业税）和12%的消费税（根据艺术品类别、交易类型和艺术机构类型不同会有差别），还有许多经营费用，累计的综合税费率就非常惊人了。

　　香港“不好混”

尽管中国嘉德还没有公布香港拍卖的规模和品类，但是业界普遍估计：海外征集的拍品可能会主要放在香港拍卖，这样可以避免内地繁琐的进出口程序、高额关税和其他税费，而内地征集的艺术品还会在北京拍卖。

从金额上讲，海外回流的艺术品在拍卖公司业绩中占据相当大的比例，一般有20%～30%左右，有的甚至更高。

“有不少公司专注于海外征集，因为海外回流的作品很多可以达到很高的价格。但是我们认为这块业务存在很大的政策和法律上的风险。”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董军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我们一直认为海外征集回流艺术品并不应该是一个主流，现在市场出现调整，经营环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更加坚定要花95%甚至更多的精力去专注于内地市场。”

“香港是一个成熟的艺术品市场，有非常有利于艺术产业发展的生态环境。”赵涌认为香港的优势确实非常明显，但是对于来自非成熟市场的内地拍卖公司来说，挑战也是巨大的。

“首先两地拍卖的成本会很高，增加的拍卖所得能否弥补成本的增加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其次，香港的法律、社会、文化环境都和内地有很大的不同，这些对拍卖公司运营的专业性以及人才素质要求会更高；更为重要的是，大部分客户，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是在内地的。”赵涌说。

“曾经有香港的相关组织和部门来联络过我们公司，希望我们到香港去发展业务，新加坡的文化局也找过我们。”赵涌说，“但目前，我们还是持观望的态度。”

“尽管从目前看来，一些画廊和拍卖公司赴港发展，我不认为会对整个产业带来特别巨大的影响，但是这种现象至少会让我们反思一下，我们艺术产业的发展生态存在的问题。”赵涌说，“北京、上海的艺术品行业都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发展，如果因为政策上、法律上、管理上、服务上的生态环境打造不好，而将产业成果让给其他城市，真的非常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