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2011年中国对外投资巨亏268亿美元”——某媒体的一篇报道因“爆出”这个数字而引起了广泛关注，但这一说法却完全经不起推敲。

“对外投资巨亏268亿美元”之说，源于国家外汇管理局2011年中国国际收支平衡表上的“投资收益”栏目下的“差额”项目为-268亿美元，但该项目是中国对外投资收益减去外国在华投资收益后的净收益数据，与中国对外投资整体亏损完全是两个概念。

事实上，在该表“投资收益”栏目下，“贷方”项目为1280亿美元，换言之，2011年中国对外资产投资收益流量为1280亿美元；只是由于“借方”项目为1549亿美元，换言之，当年外国在华投资收益流量为1549亿美元，两相抵消，最终结果才是净收益-268亿美元。只有在中国吸引外资和对外投资均由一个主体进行的情况下，才能根据上述数据认定中国对外投资亏损268亿美元；在中国无论是吸引外资还是对外投资活动都由政府、企业、居民等千百万个主体进行的情况下，把净收益-268亿美元等同于对外投资整体亏损268亿美元，只不过是混淆基本概念而已。

在中国发展的现阶段，投资收益差额为负数的格局有其合理性；即使在更长发展阶段上考察，当中国达到更高发展水平时，投资收益差额不为正数也未必是坏事，很可能是好事。

为何？投资收益差额为负数，是因为外国在华资产中收益率较高的直接投资多，而中国对外资产中收益率较低的官方储备资产多。由于外商直接投资通常能够带来相应的技术、管理和销售网络，要承受更多的市场不确定性，获得较高收益是合理的；而作为一个后发的发展中国家，外商直接投资比组合投资更有助于我国实体经济部门的提升和发展，更有利于夯实我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与这些收益相比，为此而付出的较高外资投资收益不过是浮云。

正因为如此，尽管吸收外资购买其债券可以支付较低的回报，美国政府仍然制定了5年内吸引1万亿美元以上海外新直接投资的计划，主要投资领域集中于基础设施方面，为此颁布总统令建立横跨23部委的招商引资工作组——“选择美国”（SelectUSA）办公室，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有行政约束力的跨部委吸引海外投资工作小组，也是美国历史上首次将招商引资工作提到总统令的高度。

中国需要改善自己在国际投资收益分配格局中的地位，但过分强调投资收益差额将导致国内产业空心化，进而丧失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基础动力；还有可能将中国推向国际收支风险压力之下。

为什么？如果高度强调投资收益差额，顺理成章的结论就是应该大力推动对外直接投资，减少国内直接投资。尽管我们现阶段确实应该扩大对外直接投资，但无限制地促进对外直接投资发展而损害国内实体经济部门投资，其结果只能是国内产业空心化和帮助海外竞争对手发展壮大。

同时，尽管外汇储备收益率貌似较低，但为了避免陷入国际收支危机，只要人民币尚未成为国际货币体系的主导货币，中国就需要保持较高的外汇储备水平。须知，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资本和外汇缺口曾长期困扰中国宏观经济和社会稳定，进而对中国宏观经济和社会稳定性造成长期威胁。为了避免陷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国际收支危机，在国际投资收益差额方面付出一定代价，本质上相当于必要的保险费，我们的追求不能因小失大。